图片来源:Cassandra Giraldo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美国连锁式联合办公空间WeWork公司位于纽约富尔顿街的办公室休息区。

金葛

于自由职业者或小微初创企业来说,要找到足够灵活又功能齐全的工作空间总是一件难事,咖啡馆过于嘈杂,而居家办公又太与世隔绝,于是联合办公空间/coworking space 这一新模式就日益受到青睐。联合办公空间早在10年前就在旧金山出现,这几年已经在欧美创意产业集中的城市形成风潮。和传统办公室的格子间不同,这类空间在设计上讲究开放感和独特格调,除了办公桌和wifi之外,一定少不了飘着咖啡香的休闲空间,并经常举办类似TED的知识讲座或工作坊, 往往以共享、协作和创新这些关键词来定位自己。很长一段时间里,这类空间只是被看成文青和极客的集散地。但是2014年12月,成立不过两年多的美国连锁式联合办公空间WeWork融资3.55亿美金,整体估值达到50亿左右,这让联合办公空间陡然变成一个“钱程远大”的概念。

在中国大陆,联合办公空间的先行者是上海的“新单位”。在它2009年成立之初,笔者就对其十分关注, 新单位的创始人刘妍等做了一系列旨在“创造一种新的工作方式”的尝试,除了提供充满文艺范的办公环境,还组织各种交流创业经验的活动,这让它吸引了很多文化人士、设计师和媒体的注意。可惜的是,注意力并没有转化成商业价值。它的用户主要是观念前卫的创意行业人士,以及喜欢这里的社交气氛的外籍人士,但即使在上海,这仍然是一个非常小众的市场。每个用户每月500元的会员费不足以覆盖房租和运营成本,而它也没有在其它方面挖掘出商业价值,所以大约在两年前,新单位停止了运营。新单位并不是一个失败的案例,在它运营期间,很多创意人士在那里结识,并催生了一些新的项目。比如上海目前最有影响力的创客空间/ Hackerspace─“新车间”─的创办者李大维最早就是在“新单位”活动并建立自己的社群。笔者在2010年到2011年之间也曾在武汉尝试运营一个叫做“谬客”的共享空间,当时它有点像一个网下的豆瓣,为摄影俱乐部、草根话剧团和独立电影鉴赏等兴趣社群提供场所,但是由于始终没找到商业模式或吸引风险资本的故事,也就无疾而终。

目前国内联合办公空间的一个范本是2013年在广州成立的“一起开工”。和始终带着精英气的“新单位”相比,“一起开工”显得更草根也更年轻化。它的特点是从社会创新这个主题入手,吸引了一批有着改变世界的理想的年轻人。创始人阿菜本身是社工系出身,在“一起开工”这一实体空间之外,他还创立了“一起开瓶”(bottle dream)这一线上内容平台,致力于探讨公平贸易 (fair trade)、MOOC (网上开放课程)、开源运动、众筹等与社会创新相关的话题。社会创新的思维方式也贯穿于“一起开工”的运营,“一起”的空间扩建就是通过众筹的方式来募集资金,在追梦网上这个众筹项目募集了超过72万元的资金,而参与众筹的1500位出资人自然就成了会员,“一起”就这样基本解决了资金和顾客的问题。目前它已经吸引了一些初创公司和社会企业常驻其中,同时也有不少来自于设计界、媒体界和IT界的会员。同时它也在尝试建立一个超越实体空间的会员社群,“一起”有自己的APP,其中一个叫“需求”的板块就是帮助会员们互通有无或寻找合作伙伴。

那么在美国炙手可热的WeWork又有什么过人之处呢?WeWork目前在美国9个城市有分支,并已拓展到美国之外的伦敦和阿姆斯特丹等城市。WeWork把自己称为是一个“创造者的社区”。它所做的事看起来很简单,就是把一些建筑整体租下来,把它们设计成适合零散短租的空间,并为会员提供各种设施、服务、活动和技术支持。它的模式和上面描述的“新单位”和“一起开工”并没什么不同,那它凭什么融到3.55亿美金呢?在笔者看来,其中最重要的原因还是WeWork所处的市场有足够大的自由创业社群。我们看到WeWork所选择的城市,从纽约、旧金山,到德州的奥斯汀(Austin)和以色列的赫兹利亚(Herzliya),都是文化创意或科技创新行业发达的地方。网络经济让这些行业的人才不用依托于大公司的平台,而可以选择更灵活的工作方式,同时可以通过彼此之间的交流协作来完成原本大型组织才能完成的事情,“联合办公空间”是最能满足这个人群的需要的。在利用空间聚集了创意人才和初创企业之后,WeWork开始把自己描述成一个孵化器。第一眼看是房东,第二眼看是社群,到第三眼就变成创新企业的孵化平台了,WeWork就这样把“联合办公空间”的想象空间一步步打开。

联合办公空间的热潮当然也感染了中国的企业界。潘石屹在2014年的一次美国之旅中参观了WeWork, 回来之后马上在北京望京SOHO和上海复兴SOHO 推出 SOHO 3Q, 国内媒体对3Q的解读往往停留在互联网O2O模式上,但是3Q的突破不在于租户可以在网上预订办公室,而在于租户可以自由地选择租期,可以是一个月一周甚至是一天,还可以选择是租一间房还是一张桌子,这才是吸引自由职业者和初创企业的关键。联合办公空间在中国可能有个特殊的意义,就是在房地产热潮过后,帮助那些盲目建起来的高楼大厦减低些空置率。

然而联合办公更大的意义是对应未来的“自由职业经济”。WeWork最近推出的一项会员服务,在我看来是“自由职业经济”的一个标志性事件,那就是WeWork利用自己的会员规模,和医疗保险公司Trinet合作,帮助会员购买低成本的医疗保险计划。互联网正在改变社会组织和协作的方式,目前联合办公空间里的人群和每天出入写字楼的白领大军比起来只能算是边缘人群,但笔者相信未来越来越多的人会以个体的方式参与社会分工,团队协作也不必通过传统的公司形式来完成,而是围绕着项目、依托着社群来灵活组织。今天一部分边缘人群的工作方式也许会成为明天的主流。

(金葛是商业创新咨询机构IDEO的一名资深设计研究专家,主要研究人类行为。他曾是一名民族与文化学者、纪录片制片人和作家,还曾参与管理非政府组织和社会企业。金葛拥有上海外国语大学、纽约福特汉姆大学(Fordham University)和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的学位与文凭。文中所述仅代表他的个人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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