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ger Ebert

影迷圈中,没有什么比史上最佳电影榜单更重大的事件了,该榜单每10年由英国电影协会(British Film Institute)旗下的权威杂志《视与听》(Sight & Sound)评选一次。今年的榜单在8月刊上发布,它代表了一个巨变。从1962年起一直占据榜首的奥森·威尔斯(Orson Welles)的《公民凯恩》(Citizen Kane,1941)被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Alfred Hitchcock)的《迷魂记》(Vertigo,1958)取代,降至第二位。


几十年来,《公民凯恩》的统治地位似乎都屹立不摇。然后,一位挑战者出现在了地平线上。《迷魂记》于1982年首次上榜,而后名次持续攀升。

电影评论家不断地在问,“你最喜欢的电影是哪部?”我发现回答《公民凯恩》很容易,希望这能让提问者的目光跳过,我就能避免一场争论了。现在,我可以说《迷魂记》了。当有人和我说:“我从没看出它有什么了不起”时,我可以回答:“从自传的角度看,它很了不起。”

Paramount Pictures/Photofest
在英国电影界评选出的一份史上全球最佳电影榜单排名中,《迷魂记》最近取代了《公民凯恩》,名列榜首。图为金·诺瓦克在电影《迷魂记》中。
实际上,我并不确定哪一部是我“最爱”的电影,但这并不是这项投票所要的结果。我对《公民凯恩》、《迷魂记》和其他一些电影位居榜单前列非常满意。我个人的“最爱”或许还包括《雨中曲》(Singin' in the Rain)、《第三人》(The Third Man)、《卡萨布兰卡》(Casablanca)以及小津(Ozu)的《浮草》(Floating Weeds),我喜欢这部胜过在《视与听》榜单上排名第三的他的《东京物语》(Tokyo Story)。

《迷魂记》和《公民凯恩》有何伟大之处?撇开会让我们争论一整天的技术和艺术问题,真正吸引我的是,这两部电影都具有强烈的个人性和自传性。威尔斯为我们塑造了一个拥有无尽野心和欲望的巨人形象,他所挥霍的远超过他所拥有的。希区柯克则为我们塑造了一个痴迷于控制的人,他并不只是泛泛地迷恋金发女郎,而是迷恋某位金色女郎的某个特征。想想希区柯克摄影机下玛德琳(Madeleine)脑后金色发卷的魅力吧。

两部戏的剧情都很错综复杂。即使你已经看过50次《公民凯恩》,当你换台时偶然看到它时,可能也很难根据你看到的任何一方说出这是什么场景。《迷魂记》的情节很合情理,但许多观众发现自己摸不着头脑。詹姆斯·斯图尔特(James Stewart)扮演的角色斯考蒂(Scottie)不是迷恋于一个人,而是她的形象。当他遇到真人时,就试图将她变为一个从不存在的人。

在电影中朱迪(Judy)假扮的角色玛德琳(两人均由金·诺瓦克(Kim Novak)扮演)代表了电影感性的核心。当“玛德琳”跳入旧金山湾(San Francisco Bay)时,斯考蒂把她救上来,并把不省人事的她带回自己的公寓,她是真的失去意识,还是只是朱迪装成这样?当他温暖她的身体,并温柔地将她抱到床上时,她是否开始因为自己的欺骗而开始同情他?

希区柯克邀请我们跟随斯考蒂的时间线,但电影的情感深度隐藏在朱迪对事件的视角中。斯考蒂是个笑柄,而朱迪是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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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民凯恩》
在《公民凯恩》中,我们看到了类似的心理变化过程,查尔斯·福斯特·凯恩(Charles Foster Kane)如何逐渐被他理想中的苏珊·亚历山大(Susan Alexander)消磨殆尽──其实不是真正的苏珊本人,一个甜美普通的年轻女人,而是他将苏珊改造为一位歌剧女主角的做法,后者才能反映出他的伟大。

凯恩这个角色被证明是威尔斯自己生活的神秘预示。斯考蒂这个角色不仅反映了希区柯克的恋物癖,还反映了他的恐惧。这两部电影都源于导演的自我认知(《公民凯恩》或许也源于编剧曼凯维奇(Herman Mankiewicz)对威尔斯的更多的了解)。

当我被逼问到我“最喜欢的电影”时,我有时会被“喜爱”迈克尔·贝(Michael Bay)的《变形金刚》(Transformers)电影的人问到“导演主创论”。像贝这样的杰出导演会邀请我们敬畏地观看他眩目的剪辑、明亮的灯光和巨大的音效。像威尔斯或希区柯克这样的主创型导演则会引领我们的目光:“看这里……现在集中看这个……现在看那个……联系起来……感受这种缺失。关于我是什么样子,这是我能说出的最好答案。”

(罗杰·艾伯特自1967年开始担任《芝加哥太阳时报》(Chicago Sun-Times)的电影评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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