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聿文
安
倍政府近期在国际上不断释放要改善日中关系的愿望。在日前于意大利米兰召开的第十届亚欧首脑会议期间，安倍主动与李克强握手。另外，根据日本《每日新闻》报道，为实现日中首脑在北京APEC会谈目的，日本政府已向中国方面提交了一个方案。该方案就钓鱼岛及其附属岛屿问题确认了日中双方的立场，同时呼吁通过对话来解决问题。《纽约时报》报道也称，APEC会议期间，中日首脑可能实现15分钟的会见。地缘政治的现实是，中日双方长期高频度的对抗只会带来两败俱伤，所以，改善中日关系应是两国共同愿望，不管当初是由谁挑起事端的。然而，要使愿望化为实际行动，始作俑者还是应该先拿出诚意来。
就中日这轮长达三年的对抗来看，一般认为是日本的购岛行为破坏了中日在钓鱼岛问题上原先达成的默契，导致中方不得不采取反制措施，致使两国关系逐渐恶化。因此，要修补中日关系，日本政府理当先迈出第一步。
表面上看，日本政府确实表现出了改善日中关系之诚意──日本不但直接对中国发出了发展日中互惠战略协作关系的呼吁，而且在一些国际场合也停止了对中国的批评与指责。比如，在9月召开的联合国气候峰会上，安倍就一改过去“逢中必批”姿态，罕见在发言中没有提及中国，尤其是敏感的钓鱼岛问题。在最近新一轮政府要员参拜靖国神社中，安倍也没再去。除此外，日本政府更是为日中首脑会谈而“绞尽脑汁”──在日本政府看来，日中首脑会谈既是两国关系改善的象征，也是实质内容，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会对安倍政权起加分作用。因此，日本政府在挑起钓鱼岛之争的同时，一直没有放弃两国首脑会谈的想法。借着中国将在11月举行APEC会议，日方希望首脑会谈能在会议期间举行。上述两个“友好”表示，都出自这个考虑。
对中方来说，也没关死首脑会谈大门，但中方开出了两个条件，一是安倍不再参拜靖国神社，二是日本必须承认钓鱼岛存在主权争议。前者安倍已经做了，后者就是文章开头所说、日本媒体报道的，日本政府端出了一个解决钓鱼岛问题的方案。
媒体称该方案的要点有三，（1）钓鱼岛是日本固有领土；（2）日方已知晓中国有自己的主张；（3）力争花时间通过对话解决问题。
对于日本的这一方案，中国一些媒体和专家分析说，安倍政府终于抗不住中国的坚持，“投降”了，在原则问题上向中方作了让步。然而，事情是否真的如此，安倍为了见习近平在中国政府非常在意的钓鱼岛主权问题上作了让步？恰恰相反，从上述三要点来看，它不过是重申和表达了日本政府对钓鱼岛问题的已有立场，丝毫未做让步。
中国媒体和专家大概把日本政府“力争花时间通过对话解决问题”的表示，看作让步表现。因为这同安倍政府过去一贯坚持的不同中国谈钓鱼岛问题的态度，似乎有别，但这充其量显示日本为达成首脑会谈在对待钓鱼岛问题的态度上显得比过去灵活一点而已，若因此把它解读成日本政府的让步，就太过一厢情愿。因为日本提出的方案三要点是一个整体，第三点是建立在前两点的基础上，可前两点跟日本过去的主张完全没有不同，甚至还有所强化。钓鱼岛什么时候变成了日本“固有领土”？日本政府难道过去就不知晓中方主张？
从中方看来，无论是文献和历史上中国对钓鱼岛实施的治理，都表明钓鱼岛自古属于中国而非属于日本，日本不过是借着二战才窃取对钓鱼岛的管治权，是美日双向私授的产物，不为中国承认。中方现在把承认钓鱼岛存在主权争议作为首脑会谈的条件，本身已经后退了一步。可日本只是“知晓”中国主张，甚至连“理解”都不谈，表明日本政府根本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后退半步。但这才是真实的日本和安倍：在首脑会谈的态度上做足文章，让世人以为日本非常诚恳，可在实质问题上丝毫不妥协。对此，日本《经济新闻》就坦率承认，安倍希望在不作出实质性让步的情况下，向中国发出改善关系的积极信号，安倍的做法实际上已表明这一战术。
安倍拿这三点作为同习近平会谈的诱饵，实际还暗含算计。比较一下中日建交时日本在联合声明中对于台湾问题的表态，就可知这一点。当年中国政府为赶在中美建交前与日本建交，以打破中国受孤立的状态，中日建交联合声明不但放弃了对日本的战争索赔，而且在有关台湾问题上，让日本钻了空子。联合声明关于台湾问题的表述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重申：台湾是中华人民共和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日本国政府充分理解和尊重中国政府的这一立场，并坚持遵循波茨担公告第八条的立场。”换言之，日本并未承认台湾是中国领土的一部分，它只是理解和尊重中国政府的立场。正因如此，日本至今在台湾问题上含糊其辞，并藉此发展同台湾的特殊关系。如果中国政府接受了安倍的三点要求而举行首脑会谈，从逻辑上说，等于中方认可和接受了日本的方案，也即承认钓鱼岛是日本的固有领土，那中国此前采取的反制措施还有什么意义？
现在尚不清楚中国政府对日本这一方案的态度。从目前包括外交部门在内的中方的一些言行来看，似乎有从原先强硬立场后退，放松首脑会谈前提的迹象。如果中方出于某种考虑，认为有必要举行中日首脑会谈，也未不可，但首脑会谈的内容不应该涉及敏感的钓鱼岛和靖国神社参拜问题。
所以，日媒泄露出来的方案到底是日本一厢情愿提出的方案，还是两国首脑会谈的前提，APEC上终会揭晓。倘若是后者，中国实际已经拱手把钓鱼岛给了日本，今后无须再去钓鱼岛维权；倘若是前者，则说明，日本所表现出来的同中国和解的诚意，固然不能说全是假的，但对于安倍政府这种模糊事实本质的做法，中方必须保持警惕。
（作者邓聿文，知名专栏作家，中国政治观察者，致力于中国的改革和转型研究。文中所述仅代表他的个人观点。）
（本文版权归道琼斯公司所有，未经许可不得翻译或转载。）
No comments:
Post a Com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