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in Haiyang/Color China Photo/Associated Press
青岛基地，两名卫兵在中国海军弹道导弹核潜艇附近站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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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12月的一个周日早上，中国国防部将几个国家驻华使馆的军事专员召集至其总部。据了解会议情况的人士称，中方在会上表示，他们的一艘核动力潜艇将很快穿过马六甲海峡──马来西亚和印度尼西亚之间的一个重要的全球贸易通道，这出乎了外国使节们的意料。
两天后，中方的一艘攻击潜艇（一种被设计用来搜索并摧毁敌方舰船的反潜潜艇）在马六甲海峡的水面上悄然驶过，随后便不见了踪影。据熟悉其动向的人士称，这艘潜艇在斯里兰卡附近重浮水面，然后又出现在波斯湾，并于2月份经马六甲海峡返回，这是已知中国潜艇首次航行至印度洋。
此举释放了一个明确的信号：经过了四十年的努力后，中国也终于拥有了可在公海行驶的核潜艇，加入到领先国家之列。9月份，中国国防部再次召集并知会驻华使节，中方再次将一艘潜艇派遣至印度洋──这次是一艘柴油动力潜艇，中途停留在了斯里兰卡。
中国越发强大且动作愈加活跃的海军潜艇，标志着这股正在崛起的力量使亚洲地区面临着迄今为止最为严峻的军事挑战。潜艇舰队的壮大不仅标志着中国核武力量得到增强，也加强了该国强化其领土主张、遏制美方干预的能力。
美国海军情报署(Office of Naval Intelligence, 简称ONI)称，预计中国今年将跨越另一个里程碑，首次将另一种全副装备了核导弹的潜艇──弹道导弹核潜艇(Ballistic Missile Submarine, 又名"boomer")驶入海洋。
中国没有掩藏这些新的潜艇。近来在中国海南省的一个旅游度假村，游客们可清晰地看到对面军事基地的三艘潜艇。海滩上的游客若想租用喷气式水艇，会有导游陪同出海，确保他们不会太靠近潜艇。
海军情报署称，这些弹道导弹核潜艇的射程之广，可将导弹从东亚发射至夏威夷和阿拉斯加，也可从太平洋中部发射至美国大陆。
中国海军司令员、上将吴胜利去年12月在中国共产党的杂志上撰文谈到导弹潜艇舰队，称这是让祖国自豪、让对手害怕的一张王牌。这是象征着大国地位、有利于国家安全的战略力量。
对于其他国家的海军指挥官而言，中国潜艇在印度洋的不间断航行尤其引人注目，证明其有能力到达美国位于夏威夷的太平洋舰队总部。
美国海军中将、曾指挥美军第七舰队的潜艇军官托马斯(Robert Thomas)表示，中方传达的讯息十分明确，是想说明：“我们有专业的海军，有专业的潜艇部队，可以在全球海域活动。我们不再只是以前的近海潜艇部队了。”
近年来，中国军事力量的壮大受到公众关注，包括第一艘航空母舰和隐形战斗机的研制。但潜艇是战略上更强大的武器：一艘潜艇就可以从中国发起攻击，单是它的存在就可以威慑其他国家。
华盛顿认为中国正在形成的新战略是阻止美国干预中国大陆与台湾、日本或菲律宾之间的冲突，而核攻击潜艇对于这一战略尤为重要。日本和菲律宾都是美国的盟国，与中国存在领土争端。
即使中国只有少数几艘弹道导弹核潜艇，美国也不得不为中国核导弹从海上攻击美国本土的假设情境做准备。中国的弹道导弹核潜艇使其成为仅有的能够从海陆空发射核武器的三个国家之一，另外两个国家是美国和俄罗斯。
托马斯认为，中方已经对美国的潜艇部队及其全球打击能力、以及其在全球各个方面的潜在影响进行了多年的观察，因此中方决定发展弹道导弹核潜艇。
一些海军军事专家表示，中国的核潜艇部署或在亚洲演变为冷战时期美国和前苏联潜艇之间那样的“猫和老鼠”游戏一般的海底竞赛。这段历史因1984年克兰西(Tom Clancy)的小说《猎杀红色十月》(The Hunt for Red October)而变得家喻户晓。
当时，美国和前苏联都派出了弹道导弹核潜艇在海上待命，随时准备向对方领土发射导弹。双方还各自派遣了猎潜艇追踪对方的核潜艇，准备伺机摧毁对方的核潜艇。
这场角逐因前苏联的解体而告终。而如今随着中国海下军事力量的增强，美国及其盟友也在提升其在亚洲的核潜艇及反潜实力以同中国相抗衡。
中国和美国都不希望冷战局面重演。这两个国家之间的经济存在相互依赖，而且如今的中国具有市场意识，中国既不追求全球革命，也不打算在军事上与美国平分秋色。
中国官员表示，中国的潜艇不会对其他国家构成威胁，主要是为了保护本国领土以及扩大全球利益。据了解会议的人士透露，在去年12月份的会议上，中国国防官员告诉外国的军事参事，中国潜艇进入印度洋将协助打击索马里海盗执行护航。
不过美国还是将潜艇派到了该国所谓的再平衡战略的前线，再平衡就是将更多的军事和外交资源侧重于亚洲。美国海军指挥官称，美国60%的潜艇部队部署在太平洋，而部署在太平洋地区的水面舰队的比例为50%。他们表示，美国海军计划明年在关岛部署第四艘核动力攻击潜艇。
去年12月以来，美国在靠近中国的日本冲绳部署了六架新的P-8反潜飞机。美国还更新了一套曾用于追踪苏联潜艇的水下侦听系统；此外，为搜寻中国潜艇，美国还在测试水下无人机等新技术。
包括澳大利亚在内的一些周边国家表示，它们计划扩大或升级潜艇和反潜部队。去年12月以来，与中国有领土争端的越南订购的六艘俄罗斯产攻击潜艇已至少有两艘交货。
澳大利亚海军司令巴雷特(Tim Barrett)中将周三对该国议会的一个委员会表示，澳大利亚将购买12艘新潜艇，以替换现役的6艘老式潜艇；新潜艇将到较远的区域开展行动，可能会到达南中国海(South China Sea, 中国称南海)有争议的海域。他表示，该地区的其他国家也在建设自己的潜艇力量，而澳大利亚需要考虑的问题是，该国可能需要对这些情况采取应对措施
在近期搭乘美国核动力攻击潜艇“休斯顿号”(UUS Houston)的一次航行中，美国太平洋潜艇部队指挥官索亚少将(Philip Sawyer)称，现在部署在亚太地区的潜艇数量已远超冷战时期。他表示，他真正最担心的问题之一是潜艇的安全。在同一片水域部署的潜艇越多，它们相撞的可能性就越大。
中国目前拥有世界最大规模的攻击潜艇舰队，有约60艘柴油和核动力潜艇。美国海军情报署称，中国有四艘弹道导弹核潜艇。
中国历史学家称，中国建立核潜艇舰队的努力始于上世纪60年代，当时毛泽东说：“核潜艇，一万年也要搞出来！”
自二十世纪50年代以来，中国已使用柴油潜艇，但这类潜艇每隔几个小时必须浮出水面一次，因此很容易被发现。核潜艇速度更快，可以潜水长达数月。美国海军官员称，中国在1970年毛泽东诞辰日启动了首艘核潜艇，并于1988年在水下试射首枚导弹，但中国的首个弹道导弹核潜艇巡航时从未搭载过核导弹。
中国历史学家称，上世纪80年代中国现代海军创始人刘华清上将在他的整体战略中概述了攻击型核潜艇的作用。刘华清认为，美国通过在从日本东部至菲律宾的第一岛链、以及从日本北部经由关岛至印尼的第二岛链部署军力对中国形成约束。他认为，到2010年中国应确立第一岛链内的制海权，到2020年确立在第二岛链内的制海权，到2050年应能够在“全球行走”。
中国去年10月在一个核潜艇基地史无前例的举行了国内媒体开放日，正式公开了核潜艇部队。中国的核潜艇部队与美国差距不小，美国现有14艘弹道导弹核潜艇，55艘攻击型核潜艇。
美国目前的担忧是，受财政紧缩影响，到2028年美国攻击型核潜艇数量将缩减至41艘，届时美国如何维持在亚洲地区的优势。
在研究了冷战军备竞赛使前苏联财政陷入困境之后，中国不大可能试图追赶美国潜艇部队的军事实力。解放军防化学院原副院长徐光裕说，中国没有那么傻。
但徐光裕表示，中国需要足够多的核潜艇以形成一个可靠的军事力量，从而具备一些博弈的筹码。他说，中国的核潜艇须走出去，开到太平洋和世界的其他地方去。
中国的攻击型核潜艇立刻给美国及其盟友带来了威胁。海军少将索亚在长达十多年的时间里追踪这种潜艇，最早是在担任美国驻日本和关岛潜艇部队指挥官时，现在则是从位于珍珠港的美国太平洋司令部潜艇部队总部进行追踪。
在他的办公桌上有一张镶嵌在玻璃框内的航海图，上面用白色记号标出了中国的潜艇基地。图上有两条线，分别标注为“第一岛链”和“第二岛链”。
索亚少将称，过去几年中国的攻击型核潜艇突破了第一岛链，在菲律宾海(Philippine Sea)进行常态化航行，并且开始全年不间断巡航。他说，从逻辑上推断，它们的下一步将是突破第二岛链。索亚称，中国不仅在组建更多潜艇部队、建造更多潜艇，他们实际上是在熟练潜艇操纵技术，学习如何在远海环境中执行任务。
索亚不愿透露中国是否曾派潜艇远赴夏威夷。但他表示，从去年12月中国潜艇巡航印度洋来看，它有能力以及耐力到达夏威夷。
现身印度洋的是一艘“商”级核潜艇，海军专家称，这是中国在2002年下水的一种攻击型核潜艇，能够携带鱼雷和巡航导弹。海军专家称，在和平时期，中国可能会用这类攻击型核潜艇来保护海上航线、追踪外国船只、搜集情报。一旦爆发冲突，这些核潜艇可能会突破第一岛链，威胁他国船只，扰乱对方补给线。
但是中国核潜艇近期的这两次航行暴露出中国的一个弱点。它们必须经由狭窄的海峡进入太平洋或印度洋，而马六甲、巽他(Sunda)、龙目(Lombok)、吕宋(Luzon)、宫古(Miyako)等这些海峡都相对容易监控或封锁。
而且，中国的反潜能力依然相对较弱。美国海军官员称，美国潜艇甚至能在中国海岸附近跟踪中国潜艇。在中国海岸附近的美国舰只和飞机面临中国飞机和导弹的威胁。
索亚少将不愿透露美国是否跟踪了中国的商级潜艇或美国潜艇的位置离中国有多近，只是表示，他对美国潜艇部队能够执行任何任务的能力感到满意。
美国“休斯顿号”攻击型核潜艇在完成一次在西太平洋海域为期七个月的任务后于近期返航。该潜艇的艇长戴维斯(Dearcy P. Davis)中校不愿透露潜艇的具体航行路线，但他表示：“我可以说休斯顿号没有被任何人跟踪到。我们拥有其他部队无法比拟的攻击能力。这可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中国的导弹潜艇还带来了长期挑战。
在海南三亚亚龙湾海景度假酒店，入住酒店的客人可以很容易看到海军专家们所称的中国三艘新的晋级潜艇和一艘商级攻击潜艇的黑色船体。一位酒店的行李员拉开酒店房间的窗 ，自豪地指向亚龙湾对面处于半潜状态的船体。在近期乘坐摩托艇游玩时，摩托艇上的一位导游开玩笑说，最好别到那里去，他们可能会开枪射击。
中国尚未表示可能将于何时开始弹道导弹核潜艇巡逻。但西方海军军官认为，中国去年10月份公开披露核潜艇部队相关消息的举动表明，中国的晋级核潜艇和巨浪-2潜射弹道导弹(JL-2)已经准备就绪。
美国海军上将格林纳特(Adm. Jonathan W. Greenert)称，美国要看看中国将如何使用其新的导弹核潜艇。他表示，中国会选择偶尔的巡航，还是会持续巡航？中国是否试图确保巡航完全不被发现？这些都是美国制定应对政策时的考量因素。格林纳特曾在潜艇上服役，现在是美国海军作战部长。
Dominic Nahr/Magnum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美国P-8“海神号”反潜侦察机里，工作人员在处理声纳管。这架侦察机正在南中国海上空约150米处飞行。
而中国在决定是否把自己的导弹核潜艇派至太平洋海域时，也面临着类似的情况。美国海军情报署I称，中国的巨浪-2导弹射程约4,600英里（约合7400公里），或许能从东亚打击美国西海岸。但要想打击更多美国境内目标，中国的潜艇需要部署在太平洋的各个海域。
但美国官员和中国专家们称，中国的导弹核潜艇可能无法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通过许多海峡。在中国人民大学研究核战略的前导弹专家吴日强称，“晋”级潜艇噪音太大，该类潜艇可能与苏联在1970-1980年期间的水平差不多；如果噪音太大，潜艇甚至都无法穿过这些交通要道。
冷战早期，美国曾打造了一个海底麦克风网络，以便在通往太平洋和大西洋的各个交通要道实施监听。近些年来，美国更新了这个被称为声音监控系统(Sound Surveillance System, 简称Sosus)的网络的某些部分。美国现在还在装备传感器移动网络（其中部分放装在无人驾驶潜水器上），从而搜寻来自亚洲国家的监听数据。
一些中国和西方的海军专家称，同时，中国也正试图复制Sosus。 据一有政府背景的科学杂志去年报道，中国已在南中国海(South China Sea，中国称南海）建立一个光纤水声通信网络。
吴日强教授称，近期中国或将其导弹核潜艇部署在中国海岸附近，可能在南海，因该海域深度最大，距美国海岸最远。一些海军军官称，这可能是中国将晋级核潜艇部署在海南以及推进南海的领土主张并阻止美国在该地区的侦察活动的原因。
去年11月，中国宣布在东中国海(East China Sea,中国称东海)划设防空识别区，同时警告称，将对进入防空识别区而没有事先表明身份的飞行器采取措施。许多美国官员预计中国将在南中国海如法炮制，但中国官员表示，短期内没有在南海设立防空识别区的计划。
8月份，五角大楼称，一架中国战斗机在海南附近危险地接近一架美国P-8巡逻机。中国国防部公开表示，中国飞行员与美机保持了安全距离，并要求美国停止此类活动。
中国的核专家称，中国将核潜艇部署在南海面临的一个问题是，中国担心从这一区域发射的导弹可能遭美国下一代地区导弹防御系统拦截。
吴日强教授曾参加过与美国的核战略谈判。他预测，今后20年，中国将研制噪音更低的核潜艇，即使在美国建设其全球导弹防御系统的情况下，中国的新核潜艇也能在公开水域进行巡逻。
吴日强称，他希望中美能够打破这个循环，但他并不乐观。
Jeremy Pa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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