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建章
近
日，笔者与茅于轼、许小年和陈志武等30多位经济学家和人口学家共同发起了“停止计划生育政策紧急建议书”，呼吁新一届中国政府立即停止计划生育政策。这是这么多经济学家第一次公开批评计划生育政策。今年以来，随着计划生育政策的公开讨论，支持计划生育的论点被一一攻破了。以前很多人口学家认为中国人口不控制就会猛生，但是第六次人口普查的数据以及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中国的生育率已经是世界上最低的之一了，中国未来面临的是人口萎缩而不是人口爆炸。
另外，随着公开讨论，计划生育的各种社会弊端浮出了水面。即使是少数支持计划生育的“顽固派”，也承认计划生育政策带来了巨大的负面社会效应。计划生育政策剥夺人们正常的儿女双全愿望，导致了畸形的421家庭结构，造成了几百万的失独家庭，还引起了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等等问题。
虽然承认种种弊端，但是“顽固派”还剩下最后一道防线，即“人多影响经济发展”的谬论。他们认为，虽然计划生育政策的负面效应巨大，但如果放开，人多了，人均土地和资源少了，由此引发的经济上的负面效应更大，所以还要死守一胎政策。这种“人多影响经济发展”的理论，是马尔萨斯200年前提出用来描述古代农业社会经济的，已经没有经济学家用它来解释现代经济，却被“顽固派”当成救命稻草，这非常需要经济学家来揭穿。
但是为什么以前只有不多的经济学家站出来反对计划生育政策呢？我前年开始做人口和经济研究时，就发现经济学界基本很少有人口对经济影响的研究。其原因之一是，主流经济学家认为人口规模和经济发展没有多大关系，既然没有多大关系，而且早已成为共识，当然就不会成为研究热点，也就没有很多研究报告。
在现代经济发展理论中，资源和土地在经济发展的所有要素里是非常次要的。经济发展的根本要素是技术、资本和人力资源。而环境、就业、教育和医疗等问题的解决也要靠投资、技术进步和人力资源，绝对不是靠减少人口。所以你如果和主流经济学家谈论所谓的经济发展的土地和资源瓶颈，他们就会觉得你很可笑。
实际上，在现代经济史上，还没有一个国家是因为土地和资源瓶颈发展不起来的。相反，经济学上倒有一个“资源诅咒”的理论，即一个国家资源过多，人民和政府不思进取，反而制约了经济发展。这个理论在很多国家得到证实，比如，资源丰富的拉美国家和非洲国家发展很慢，而资源贫乏的亚洲国家却发展很快。所以经济学家在计划生育政策上发声不多，不是因为经济学家在对“人多资源少会影响经济发展”这个谬论的认识上没有共识，而是太有共识了。这个谬论太小儿科了，根本不值得一驳。
此外，经济学家中以前只有不多的人公开呼吁停止计划生育，是因为经济学家很多没有掌握人口的基本数据，认为中国人还在猛生小孩，而实际上，第六次人口普查的统计数据表明，现在中国平均一个妇女只生1.2个小孩，中国已经成了世界上生育率最低的国家之一了。所以，这就造成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似乎人口学界和经济学界都还有人支持计划生育政策，但实际上，人口学界的“顽固派”靠的是一个所有经济学家都能一眼揭穿的经济学谬论，而经济学家却由于缺乏人口常识，并没有意识到中国人生育率如此之低和年轻人口萎缩如此之快。所以，我这两年的工作之一就是让人口学家更加了解经济和人口的关系，以及让经济学家更加了解中国人口结构少子化的严峻形势，这样就会有更多的经济学家站出来，呼吁政策的改变。
人口老化的经济学研究比较少，还有一个原因是：世界历史上，人口老化和年轻人口萎缩都是个新生事物，并没有很多的案例可以研究。大多数国家都是生育自由，老龄化和少子化的速度相对温和。只有一些东亚国家，生育率极低。日本是最早进入严重老龄化和少子化的社会，从我这两年最新的研究来看，工作人口年龄结构的老化会削弱整个经济创业和创新的活力。日本最近20年的经济萧条以及高科技产业的没落同人口结构老化有密切的关系。所以，虽然现在的证据还不多，但是严重老龄化有可能对经济发展带来巨大的风险。如果死守计划生育政策，2030年后中国人口结构的老化程度将比日本更严重，前景不容乐观。
综上所述，主流经济学家认为人口多并不会对经济产生很大的负面或者正面的影响。但是人口结构的老化，尤其是像中国这样快速的老化，则可能对经济发展尤其是创新和创业活力方面，造成巨大风险。相信和希望越来越多的经济学家会站出来彻底揭穿计划生育支持者的“人多影响经济发展”的谬论。一旦谬论被揭穿，就再也没有任何理由还不停止计划生育政策了。
（本文作者梁建章系携程旅行网创始人之一，1999-2006年任CEO，2006至今任董事长。 2011年，他获得斯坦福大学经济学博士学位。他还兼职担任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经济学研究教授和斯坦福大学经济学客座教授。文中所述仅代表他的个人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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