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内知情官员称,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简称:证监会)主席郭树清的工作可能另有安排。此举可能令外界猜测新领导层希望如何对金融行业进行迅速和深入的改革。证监会现任主席郭树清目前任职18个月,任职期间致力于整顿股市并吸引外资。

郭树清是在2011年10月出任证监会主席的。为重振投资者信心,他就任后着手应对内幕交易问题,并开始采取更严格的股票上市标准。

Bloomberg News
2011年,郭树清出任中国证监会主席。
他试图让中国股市采取更接近于西方的模式,扩大债券市场规模,并防止水准较低的公司进行首次公开募股(IPO),其措施得到了中国境内外投资者的欢迎。

不过一些国有企业正寻求上市,部分国有银行担心来自国内发债实体的竞争,有些监管机构的职能也有所退化,证监会的措施使郭树清站到了他们的对立面。

这些知情官员称,目前中国领导层计划将郭树清调任山东省省长。这意味着郭树清将不再参与有关中国应该以多快的步伐开放资本市场的讨论。开放资本市场是中国旨在向内需驱动转型的经济改革计划的一项举措。

郭树清在提升股市和债市融资作用过程中所扮演的角色使他不太受国有银行等既得利益群体欢迎。传统上,中国企业一般都从银行寻求贷款,这就使那些为国有企业提供融资的国有银行的利润得到了保证。而上市程序也是对有省级政府背景的国有企业有利。

这种情况引起私营领域中小型企业的不满:他们无法获得所需融资。郭树清去年在《财新》杂志上撰文称,目前中国经济面临的最迫切的问题就是小微企业融资难的问题。

在债券市场越发活跃的背景下,中国银行业高管称,他们的一些客户可能会转向发债融资,而不再依赖贷款,这可能会侵蚀银行利润。

前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 简称IMF)资深中国学者、康奈尔大学(Cornell University)教授Eswar Prasad表示,郭树清的做法可能威胁到大型国有银行、省级政府及国有企业之间形成的舒适的纽带关系,这可能是导致他调职的原因。

上述党内官员称,郭树清履新至少还要数周,这期间可能回旋的余地。但其中一名党内官员称,这一安排已经是板上钉钉,郭树清本人也未对这一决定表示异议。这名官员还表示,需要处理各种利益关系也是促使郭树清离职的一个因素。

《南华早报》(South China Morning Post)周三报道称,郭树清将调任山东省省长。不过证监会一位发言人在给《华尔街日报》(The Wall Street Journal)发布的声明中称,(关于郭树清的调任)我们没有得到这方面的消息。

上述党内官员称,中国银行(Bank of China)董事长肖刚预计将接替郭树清出任证监会主席。

数位知情的党内官员此前表示,中央最初决定任命肖刚为中国央行副行长,希望他能获得现任行长周小川的栽培,并在几年后接任央行行长。但这一安排后来被认为并不可行。

现年54岁的肖刚也被视为金融改革的支持者,在他的领导下,中国银行实现了国内业务的扩张。数位中国银行界高管称,肖刚是会延续郭树清的政策,还是会采取更为谨慎的方式,这些目前都远未可知。

研究中国金融体系的《红色资本主义》(Red Capitalism)一书合着者Fraser Howie称,这一人事变动告诉你,不要做一个改革者,如果要尝试在证券领域推行改革,那么你就会在18个月内被调职。

股票市场一直是中国经济崛起版图中一个最为薄弱的环节。创立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上海和深圳证券交易所一直充斥着上市公司涉嫌会计欺诈、治理不力以及信息披露不充分等问题。不过,自上世纪九十年代后期,股市出现了稳步上涨,并在2006年至2007年间飙升了近三倍,但在2008年开始的金融危机期间大幅回落。股市的浮沉也让许多中国人认为,投资中国股市无异于赌博。

在中国的政治体系中,省长与部长为同级,因此郭树清的调任并非降职,并且他仍有可能重回国家部委。中共会经常选派一些重要职位的人选去省级政府担任领导职位进行锻炼。实际上,在1998年至2001年期间郭树清就曾经担任过贵州省副省长。

不过,要重新回到中央政府担任高层职位,现年56岁的郭树清时间并不充裕。一般来说部级官员的退休年龄是65岁,但也会有例外。

中共领导人已在私下里围绕高层职位的任免进行了长达数月的讨论。由于去年秋季未能入选205人的中共中央委员会,现任央行行长周小川似乎面临退休,他已于1月份达到65岁的退休年龄。

不过党内官员表示,周小川最终藉助于前中共领导人江泽民和前国务院总理朱镕基的强力支持得以继续留任。周小川在周三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自己并不清楚是否会留任,这个问题有既定的程序。

周小川若留任,人事安排将面临两难的问题。因为肖钢已入选中共中央委员会,这意味着他将享受部长级待遇,可能取代周小川出任央行行长。

党内官员表示,中央最近决定调派郭树清出任山东省省长,这为肖钢接任证监会主席铺平了道路。中国银行官员对此不予置评。

这两项任命发出了不同信号。外界普遍认为,周小川留任央行行长意味着改革会继续稳步推进。而郭树清的调离则被中国金融业视作相反的信号。这一矛盾的迹象可能反映出,在郭树清的安排上,党内人事斗争的影响已超越了保持金融政策连续性的意愿。

Howie表示,每当有新一届政府产生,大家会把对中国的梦想与愿望寄托在他们身上,而忽视了官员由体制产生、并受到体制束缚的问题。

长期以来,郭树清在外界眼中具备推进市场化改革的魄力。前世界银行(World Bank)驻华首席代表鲍泰利(Pieter Bottelier)表示,郭树清曾于1986年在牛津大学(Oxford University) 安东尼学院(St. Anthony)学习,是中国国内首批讨论推行全面经济改革、而非局部调整的思想家之一。

20世纪90年代,郭树清曾作为时任国务院总理朱镕基的高级幕僚。正是在朱镕基任内,中国完成了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的谈判。

在担任证监会主席期间,郭树清着力推进相关改革,将更多权力从政府手中转向审计机构和投资银行。现行机制下,相比融资需要,中央政府的首肯是企业IPO申请获得通过的关键。

不过他的努力基本上没有被市场理会。自郭树清2011年10月份就任证监会主席以来,上证综合指数累计下跌了4%,而同期纽约证交所综合指数和伦敦富时100指数分别上涨了19%和20%。沪深两市市值目前合计为人民币23万亿元(合3.7万亿美元),不到纽约证券交易所的四分之一。

中国证监会已加大了对IPO申请公司的审核力度。在郭树清的监督下,仅有极少数IPO得以成行,此外证监会从去年10月份就全面暂停了公司上市交易。截至1月底,沪深两市等待上市的公司数量已增至近880家,而证监会2012年初首次披露这一数据时约为500家。

证监会去年中止了约70家企业的IPO审查,其中一些企业甚至撤销了IPO申请。分析师表示,积压的IPO申请需要数年时间才能得到清理。

一些中国领导人或许已越发对郭树清失去耐心。在去年的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期间,国务院总理温家宝承诺,政府将更好地保护投资者利益,改进新股上市发行。这实际上是对郭树清的支持。不过,即将卸任总理的温家宝在今年的会议上并未将股市作为重点话题。

路博迈(Neuberger Berman)大中华团队高级投资组合经理姚毓林(Frank Yao)表示,郭树清做了不少有意义的事情,他确实在尝试解决中国市场长期存在的一些问题,如内幕交易,但要看清这些措施会对市场产生何种影响需要数年时间。

Lingling Wei / Bob Dav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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