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纽约成了梦幻之境。冬雪好像毯子覆盖了它,让这个疯狂的城市慢了下来,喧嚣躁动也暂时停止。在静谧的美景中,普通的散步也变得浪漫起来。雪中的纽约就是你梦中的纽约:古典、优雅、不可抗拒。直到一辆城市公交车以40码的时速呼啸而过,溅你一身棕色雪泥。

我要和斯嘉丽·约翰逊(Scarlett Johansson)在午餐时见面,中午的这场雪似乎下得恰到好处。到目前为止,大家都公认的一个前提是:约翰逊是一个浪漫怀旧的人,有着古典梦幻气质——沙哑的声音让我们想到一个浮华的、更富魅力的娱乐时代。我觉得我应该是第十万个说约翰逊嗓子沙哑的人,为此我应该把我的电脑键盘卸下来扔到哈德逊河(Hudson)里去。但这个陈词滥调是真的。说她怀旧也没错。约翰逊今天选择的会面地点不是摆放著有棱角的几何家具和放着欧洲迪斯科碟片的时尚现代豪宅,而是坐落在麦迪逊大街上的卡莱尔酒店(Carlyle Hotel),在这家灯光昏暗的酒店里,似乎时间都静止了。

Photography by Alasdair McLellan for WSJ. Magazine, Styled by Marie Chaix
图片:当斯嘉丽·约翰逊遇上WSJ
由于下雪,我迟到了20分钟。她迟到了25分钟。这没关系。今天不用赶时间。到的时候,她穿着一件黑色羽绒服,厚厚的条纹毛衣和黑色羊毛裤,她还戴了一副很适合预科学校英文老师的玳瑁眼镜。我们简单地寒暄了几句,聊了聊疯狂的天气,还有出租车和公交车在路上转来转去的情景。当然,还有这个城市现在是多么的完美。约翰逊说:“好多人都觉得要离开时才能欣赏到纽约的美——他们会说‘离开它才会爱它’。我从来不这么想。”

但是她现在不在这里住了。至少不像以前那样常住了。约翰逊在纽约长大,在西60街上的儿童专业学校(Professional Children's School)上学,从小就是演员。但现在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巴黎,和她的未婚夫罗曼·多里亚克(Romain Dauriac)在巴黎左岸。多里亚克以前是杂志编辑,现在是法国一家广告公司的创意总监。(多里亚克真的是她的未婚夫吗?已经传了好几个星期了。约翰逊证实说:“是的,我们订婚了。”)当时她正和自己的第二故乡处于磨合期中,因为她在大卫·莱特曼(David Letterman)的脱口秀上谈到了巴黎人的粗鲁。这样的评论本来更多的是一种不全面的观察而非激烈的谴责,但不是每个人都看到了其中的幽默。约翰逊解释说:“人抱怨自己住的地方是因为爱它。然后我从台上下来意识到:‘我的天啊,我刚刚是冒犯了一个国家的人吗?’”

约翰逊说,多里亚克给她打电话,安慰说她的评论是准确的,说法国人人都对横冲直撞的巴黎人有这种评价。她后悔地笑着说:“不过当然了,他的父亲打电话跟他说:‘她是抽了什么东西吗?她到底在想什么?’希望我回去以后他们还能接受我。”

我第一次见到约翰逊是她出现在——用到达可能更合适——《迷失东京》(Lost in Translation)前后。在索菲亚·科波拉(Sofia Coppola)的这部在东京拍摄的影片中,约翰逊的角色夏洛特(Charlotte)和比尔·默瑞(Bill Murray)扮演的寂寞电影明星之间发展出了一段不大可能的友情。这部电影已经有十多年了,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这部规模不大但好评如潮的电影让当时还不到二十岁的约翰逊(她当时已经出演了《马语者》(The Horse Whisperer)、曼妮姐妹(Manny & Lo)和幽灵世界(Ghost World)等影片)一炮而红,那时她真是纯真得不得了。我见到她时,她留着铂金色头发,采访期间还一直想教自己如何照顾日本Tamagotchi宠物蛋(还记得吗?)。突如其来的名气是如此的闪耀、新鲜、脆弱。好莱坞的残酷是不言而喻的,尤其是对于年轻演员。谁知道未来会怎样?

十多年了,29岁的约翰逊成了她这一代人中最成功的女演员之一——当红、卖座,还有那些糟糕俗气的形容词。但她之所以能够成功,靠的并不是什么造星攻略,而是愿意走出期望和勇于尝试的心态。百老汇舞台剧《朱门巧妇》(Cat on a Hot Tin Roof,又译作《热铁皮屋顶上的猫》)导演罗布·阿什福德(Rob Ashford)说:“她并不是那种有整体规划并按规划走的人或女演员。她的规划是继续做自己感兴趣的项目,继续接受挑战。”约翰逊在这部2013年的舞台剧中出演玛吉(Maggie)。

当时,约翰逊刚刚凭借电影《她》(Her)获得成功。在斯派克·琼斯(Spike Jonze)这部阴郁甜蜜爱情片中,华金·菲尼克斯(Joaquin Phoenix)扮演了一个爱上自己的操作系统的男人。约翰逊扮演操作系统。这是一个非常规的角色:只能听到约翰逊的声音,看不到她的样子,但是她赋予了萨曼莎(Samantha)灵魂,让她成了一个生动的角色,如同活生生的人一般。约翰逊是后来才加入该影片的——琼斯之前已经拍好了一版萨曼莎·莫顿(Samantha Morton)饰演的萨曼莎——她对前任的贡献很大度,称最后的作品是“我们两人的某种结合”。录音前所未有的困难。有些场景是在影棚里拍摄的,约翰逊被关在她所说的“一个小的可怜的隔间里”,通常菲尼克斯就在远处。

这次表演最后成了约翰逊演艺生涯中最出名的一次。不过有一个人并不这样认为。当时,约翰逊陷入了一场和iPhone Siri的很有意思的纠纷,而且她本人并不知情。在苹果(Apple)公司程序员的恶搞下,Siri称约翰逊的操作系统是“假的”。

真是千载难逢啊!我从口袋里拿出iPhone,在约翰逊面前问Siri:“你怎么看斯嘉丽·约翰逊?”

约翰逊说:“我觉得她不会有看法的。”
Siri发出简单的回应:“这个我说不上来。”

随便你怎么解读Siri的话。《她》是证明导演对约翰逊的信任和合作的最新例子,正是这些信任和合作奠定了约翰逊的演艺事业。她已经和罗伯特·雷德福(Robert Redford)、索菲亚·科波拉、伍迪·艾伦(Woody Allen,三次)、科恩兄弟(Coen Brothers)以及琼斯合作过了。她还以《A View From the Bridge》中的凯瑟琳(Catherine)一角在百老汇获得极其热烈的反响,并且赢得了托尼奖(Tony Award)。但是几年前,她意识到有些东西自己还没有完成,并且很想要去完成:她想参演好莱坞大片,让人想捧着好吃的奶油爆米花观看的电影。她有过失败的尝试:2005年迈克尔·贝导演的《逃出克隆岛》(The Island),弗兰克·米勒编剧并执导的《闪灵侠》(The Spirit),片子出来不久就销声匿迹了。她想再试试。她看了小罗伯特·唐尼(Robert Downey Jr.)和格温妮丝·帕特洛(Gwyneth Paltrow)在《钢铁侠》(Iron Man)里的表演,她被包裹在CGI电脑特技之上的智慧深深震撼。约翰逊回忆说:“当时我想,我希望能参与这种大制作。我想出演一部非常成功、制作庞大的好电影。”她在这个问题上的坦白让人耳目一新——演员们对自己的职业目标都很慎重,尤其是商业动机。但吸引约翰逊的还有一个强大的内在动机。她说:“我想证明自己可以做到。我想伸展自己,让自己走出舒适区还能成功。可能我跟大多数演员一样。我们都有很强的自尊,想证明无论怎么样都可以成功。我不想被限制在某一种类型片中,也不想被预算或者其他东西所束缚。”

她在2010年的《钢铁侠2》(Iron Man 2)中取得了突破。在影片中,她首次出演Marvel漫画世界中身着紧身衣的娜塔莎·罗曼诺夫(Natasha Romanoff),也就是“黑寡妇”(Black Widow)。这部续集大获成功。接着约翰逊饰演的娜塔莎在乔斯·惠登(Joss Whedon)的《复仇者联盟》(Avengers)还有唐尼的《钢铁侠》中大放异彩,一同出演的还有马克·鲁法罗(Mark Ruffalo,绿巨人)、克里斯·海姆斯沃斯(Chris Hemsworth,雷神)以及克里斯·埃文斯(Chris Evans,美国队长)。和《钢铁侠》一样,《复仇者联盟》将炫目的特技与演员真挚的表演结合起来,该片对超级粉丝和主流观众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复仇者联盟》在全球获得了惊人的15亿美元的票房,总票房收入仅次于《阿凡达》(Avatar)和《泰坦尼克号》(Titanic)。约翰逊说:“我觉得没有人能预料到它会多么成功。挺疯狂的,太疯狂了。”

她成了演娜塔莎的专业户。她饰演的娜塔莎将会在4月份与埃文斯出现在《美国队长:冬日战士》(Captain America: The Winter Soldier)中,当然还有2015年上映的《复仇者联盟2》。这些电影以前所未有的方式扩大了约翰逊的观众群。她说:“我朋友的孩子比以前喜欢我多了。以前我演过的半数电影他们可能都不被允许观看。而现在孩子们会问‘美国队长有妹妹吗?’这类问题。还有‘……和……打谁会赢?’这种问题很多。”

如果能延续成功,《复仇者联盟》系列没有理由不持续很多年并且开发出衍生剧,不过约翰逊说动作戏对身体的要求开始有负面影响了。她列举了受伤的项目:手腕疼得“让人发狂”,膝盖疼,身体一侧也疼。她说:“各种各样的伤我都有了。”

至少娜塔莎并不是全职工作。大制作《美国队长》续集上映的那个周末,约翰逊也会在《皮囊之下》(Under the Skin)中亮相,这是一部由乔纳森·格莱泽(Jonathan Glazer,执导过《性感野兽》(Sexy Beast))导演的有趣的独立电影。约翰逊饰演一个在多雨的格拉斯哥猎杀男人的外星人,但这样的描述不足以形容整部片子。《皮囊之下》是一部有关身份认同的精彩电影,时而惊悚,有长时间的无声场景,还有美得摄人心魄的影像。影片会逐渐地渗透到骨髓里,给人不安的感觉,和约翰逊以前所有的影片都不一样。约翰逊和她崇拜的导演格莱泽讨论过这部电影很多次,她不确定这部电影是否会成为现实。她说:“我跟很多导演都有着一种创作关系,但从来没合作过。我们希望会合作,但谁知道呢?”(约翰逊不遗余力的演出并没有让格莱泽感到意外。格莱泽实事求是地说:“好演员能够驾驭各种不同的角色。”)

《皮囊之下》和感觉良好的爆米花大片有着天壤之别,但约翰逊却都能够轻松驾驭。她似乎无意于走明摆着的道路。她说:“我宁愿冒险接一部不会火的电影,也不愿意陷在总拍同样电影的模式里。”年纪变大也不会让她紧张。她说:“我不想再继续做纯真少女了。这点我很高兴。有魅力是好事,但我不想总是显得时尚和魅力四射,不想成为欲望的目标。我不想永远陷在里面。因为这种状态并不能持久。”

这种沉稳是约翰逊的一个标志。“美国队长”埃文斯说:“如果你明天夺走她的事业,她不会改变。如果你给她奥斯卡,她也不会改变。她就是她自己。”埃文斯称约翰逊是她的“姐姐”,尽管她比他小好几岁。

不过,约翰逊迫切地谈到了女演员在平衡事业和个人生活方面常常会感到的压力,尤其是在家庭问题上。没想到这是个有着幸福紧迫性的话题:我们见面后的几个月,会有报道说约翰逊和多里亚克有了孩子。约翰逊说:“不能够和家人在一起似乎压力很大,因为你总在追逐成功的尾巴。”她继续说道:“肯定存在一个这样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我能平衡这些事情,能够养家的同时每年还能拍一部电影,或者自己做事,开发东西,做戏剧。”她笑着说道:“我想拥有这一切。自私地想拥有一切。”

“我知道肯定要做出一些牺牲。我知道那是职业母亲和成功事业的挣扎。确实是这样。”但是很明显这个社会有着双重标准,约翰逊也不想逃避。她说:“男演员就不是这样。他们可以是每个女人的幻想,没有人会想起你有八个孩子什么的。”

她已经学会忍受这个行业令人抓狂的受挫经历,她也并不是没有被当明星这件苦差事伤害过。曾经和演员瑞恩·雷诺兹(Ryan Reynolds)结婚又离婚,分手事件在超市杂志的封面上随处可见。还有可怕的攻击性黑客犯罪,约翰逊(还有其他名人)的私人信息和照片被盗;犯罪者被判十年监禁。“那是一个坎坷的阶段,”她这样形容那段时期。她说:“但我一直想逃离那疯狂的八卦世界,回到我的正常生活。”

我们见面后的几个星期,约翰逊发现自己卷入了一场国际争端,抗议者对她代言以色列公司SodaStream提出了抗议,这家公司在约旦河西岸(West Bank)争议地区有一家工厂。与约翰逊合作八年多的慈善救助组织乐施会(Oxfam)被约翰逊代言这家公司所困扰,于是和约翰逊解除合作关系。她对此事唯一的评论发表在《赫芬顿邮报》(Huffington Post)上。她说她“从未打算成为任何社会或政治运动的代言人……作为我与SodaStream合作关系的一部分”,她还辩护说,这家公司致力于“为以色列和巴勒斯坦的和平牵线搭桥”。(此外,约翰逊为SodaStream所拍的超级碗(Super Bowl)广告也引起了比较温和的抗议。该广告在赛前受到了审查,经过修改后才被允许播放。)

年近三十,约翰逊似乎很愿意保持低调。她和多里亚克的关系并不是八卦猛料。两人是在2012年认识的。她说:“我们的生活很平静。”(他们的关系很幸运没有被冠以令人懊恼的专有名词,这点就可以证明。约翰逊开玩笑似的起了两个:“Scar-Ro? Scar-Main?”)她没有明确透露结婚时间(只说“我们的计划是到一定的时候就结婚”),但她承认她的法语很差。她在的时候多里亚克的家人大都说法语,但两个人在家一般说英语。她说:“跟人谈恋爱的时候,交流的时候你会希望表达的尽量清晰和简洁。我们尝试说过一些法语,但大部分都是‘我喜欢这个三明治’或者‘那个颜色不错’。”她打算休假一个月,跟辅导老师学法语。她说:“我会走出去,去博物馆,点餐,尽量和别人攀谈。”

快下午了,该走了。约翰逊穿上了羽绒服。巴黎也许是肃穆高贵的。但在这里,外面还在下着雪,把纽约变成了迷人的城市,仍然是斯嘉丽·约翰逊风格的城市。

Jason G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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