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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斯诺登(Edward Snowden)在莫斯科机场的滞留已进入第二周,前往俄罗斯这个决定的风险似乎比最初看上去更大,可能会让他的境遇比留在香港更为不利。
即使自己的下一步举动还并不确定,这位美国国家安全局(National Security Agency)前承包商员工已在上周末引发了新的轩然大波。德国《明镜》(Der Spiegel)周刊周日援引斯诺登提供的信息称,美国在欧盟驻华盛顿代表处安装了窃听装置,非法入侵过那里的计算机,并且曾对欧盟机构展开过网络攻击。这篇报道引发几个欧洲国家政府的强烈批评。
斯诺登本希望得到厄瓜多尔的庇护,但事情照此发展的几率现在看来更小。厄瓜多尔总统科雷亚(Rafael Correa)周日进一步与该国先前支持斯诺登的态度保持距离。他对美联社(Associated Press)说,斯诺登能否到厄瓜多尔驻俄罗斯大使馆寻求庇护要由俄罗斯当局决定。
斯诺登现在前途未卜,这是他在香港最后24小时做出的一系列仓促决定的后果,当时他在留港还是寻求别国庇护这二者之间挣扎不已。
知情人士表示,斯诺登一开始是想留在香港,并试图通过向当地一家报纸爆料有关美国在香港进行黑客攻击一事,寻求香港民众的支持。他在香港的律师团队当时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香港反对派立法会议员何俊仁(Albert Ho)是其团队成员之一。
一位知情人士说,至少斯诺登律师团队的部分成员认为,留在香港是保护其客户斯诺登安全和利益的最佳选择。不过斯诺登从维基解密(WikiLeaks)得到了一个不同的消息。这个反秘密组织6月19日说,斯诺登6月12日通过中间人询问可否帮他寻求冰岛的庇护。在他找到维基解密之前的那几天,该组织已询问了别国政府有关庇护斯诺登的可能性。
香港律师事务所Daly & Associates的Patricia Ho说,显然他选择了去莫斯科,我不知道其中原因,但如果是我,我是不会这么做的。她说,斯诺登在离开香港之前,仍有很多选择余地,如申请庇护或在香港强有力的司法系统下挑战美国的诉求。
但斯诺登被困莫斯科机场的过境区后,逃跑计划陷入停滞。
互动图:斯诺登的逃亡路
维基解密表示,斯诺登一周前飞抵莫斯科,准备取道俄罗斯和其它国家前往厄瓜多尔。大约两天后,俄罗斯总统普京(Vladimir Putin)拒绝了美国方面提出的驱逐斯诺登的请求,敦促斯诺登继续逃亡。此后,斯诺登便因没有有效的美国护照也没有俄罗斯签证而滞留谢列梅捷沃机场(Sheremetyevo Airport)的过境区,未来之路的不确定性越来越高。
奥巴马政府试图在斯诺登离开香港后,有条不紊地切断他申请庇护的各种渠道,这是参与制定该策略的美国高官说的。
这些官员说,重点之一是不断向莫斯科强调,如果在斯诺登问题上俄罗斯不与美国合作,那么加强美俄从反恐到叙利亚等一系列问题的合作可能会受到破坏。
对厄瓜多尔来说,包括美国副总统拜登(Joe Biden)在内的美国高级官员一直在向基多施压,如果授予斯诺登庇护身份,该国与美国的经济接触可能会减少。这个拉美国家是一个美元经济体,40%的出口要仰仗美国,其中石油占到该国对美国出口额的80%左右,但同时也出口大量鱼类和海鲜产品以及香蕉和鲜花等。
多位美国官员说,奥巴马政府一直在利用国会对斯诺登事件的强烈不满向科雷亚施压。
白宫官员拒绝详细讨论拜登与科雷亚的电话通话内容。但多位美国官员说,政府继续利用国会威胁对基多采取行动的言论来试图争取科雷亚的合作。他们说,他们仍认为科雷亚担心此事给他的国家可能带来的经济代价。
多位美国高层官员说,美国在斯诺登案上与俄罗斯进行接触的核心人物是国务院二号外交官员、副国务卿伯恩斯(William Burns)。伯恩斯曾任美国驻俄罗斯大使,他经常与俄罗斯就一系列问题进行沟通,从中东和平协议到高加索地区的伊斯兰武装分子问题。伯恩斯担任美国伊朗核计划谈判代表时,也曾与俄罗斯进行过广泛的协调。
多位美国官员说,伯恩斯和国务卿克里(John Kerry)向莫斯科传达了这样的讯息,如果俄罗斯在斯诺登一事上不与美国合作,俄罗斯就别指望美国在反恐和执法问题上提供同样水平的支持。克里在与俄罗斯外交部长拉夫罗夫(Sergei Lavrov)等官员举行会谈时特别指出,过去两年中,美国向莫斯科引渡了七名俄方通缉的罪犯。
据知情人士说,促使斯诺登离开香港的一个原因是,他担心自己在打引渡官司时会被拘捕。如果进了监狱,他将无法上网。一位知情人士说,我认为他不在乎进监狱,只要能上网就行。
不清楚斯诺登在莫斯科机场是否可以上网,但过境区的其他人可以上网,也可以使用其他通讯工具。
香港的一些律师说,斯诺登能够避免被香港当局引渡到美国的几率很小。处理引渡案件的香港律师艾勤贤(Kevin Egan)说,如果他留在香港,当局只能拖延一段时间,然后就不得不履行自己的义务。艾勤贤没有参与处理斯诺登案。1998年以来,根据引渡协议,香港向美国引渡了65桩案件的当事人。在至少另外一起案件中(涉及到被美国指控从事走私活动的人),香港没有将当事人引渡到美国。
其他香港律师说,斯诺登的最佳选择、也是如果他返回香港仍有可能的选择之一是,向香港政府或联合国难民事务高级专员署申请庇护。他当初在香港时,本来可以这样做的。对斯诺登来说,另外一种方法是让中国行使权力,插手涉及到国家安全和外交关系的事务,从而驳回美国的引渡请求,不过据外交人士和香港议员说,据信当时斯诺登离开香港是经北京同意的。
中国外交部上周没有回应记者提出的北京在斯诺登案谈判中扮演何种角色的问题。外交部发言人华春莹在例行记者会上说,中央政府一贯尊重香港特区政府依法办事。
Daly & Associates的Patricia Ho说,斯诺登可能返回香港,然后尝试向香港政府或者联合国难民事务高级专员署寻求政治庇护。香港政府已要求航空公司禁止斯诺登乘其飞机入境,但他可能会绕过这一限制,因为俄罗斯可以将他遣返回香港,这不同于“允许”他像普通乘客那样飞回香港。
自首次与他的律师接触开始,斯诺登在香港的那段时间一直是个谜。据一位知情人士称,6月10日,也就是斯诺登向《卫报》(Guardian)透露身份的次日,一位驻香港的中间人致电本地一位擅长处理人权问题的律师寻求帮助,这位律师并不认识这位中间人,他们约好在香港一个街区见面,然后一起乘出租车去与斯诺登见面。
这位知情人称,不久之后,记者们在人口稠密的尖沙咀附近的美丽华酒店(Mira Hong Kong Hotel)发现了斯诺登,他随后与律师一同搬离了该酒店。据知情人士称,斯诺登只在夜间出行,并且戴着帽子和墨镜,出行次数也很少。
知情人士称,在斯诺登离开香港前的几天中,反对派议员何俊仁寻求香港政府就斯诺登案做出澄清的尝试未获成功,斯诺登愈发担心美国施加的更大压力将迫使香港政府对他实施羁押。
据知情人士称,6月21日前后,也就是美国公布对斯诺登的指控当天,斯诺登收到一份加密的信息,该信息称代表一个政府部门敦促他离开香港,并保证他可以顺利通关。何俊仁曾试图联系香港政府以确定这份信息给出的保证是否属实,但未立即得到回复。
斯诺登于6月22日得知美国已对他发起间谍罪和窃取政府资产罪的指控。一位知情人士称,他随即开始寻找离港航班。
这位知情人称,莫斯科并不是斯诺登的唯一选择,他的目标是去一个他相信能够为他提供保护,使他摆脱美国政府的地方。知情人士称,他知道需要避免乘坐美国的飞机,但没有考虑好最终目的地。这位知情人称,斯诺登一整天都在犹豫要不要走,以及如果离开又该去哪里的问题。
知情人士称,当日午夜,斯诺登告诉他的律师团他想离开香港,他被要求先睡个好觉,然后再做进一步考虑。
知情人士称,第二天,也就是6月23日,斯诺登做出决定,然后乘一辆私家车前往机场。斯诺登的一位律师在不知道他是否会出现在机场的情况下已提前到达机场,部分原因在于他们之间不使用手机进行沟通。这位律师在机场购买了一张去上海的机票(这是他能买到的最便宜的机票),以确保能够陪同斯诺登顺利通关。斯诺登刚好及时赶上了俄罗斯国际航空公司(Aeroflot)飞往莫斯科的航班。他未携带行李。在顺利办理出境手续和通过安检后,斯诺登悄无声息地登上了飞机。
Te-Ping Chen / Ken Brown(更新完成)(本文版权归道琼斯公司所有,未经许可不得翻译或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