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na Choi
前
几天，儿子的一句话让我心跳加速，他说：“妈妈，这周末有大考。”我心想，Uh-Oh，我们得做好准备。这些年来，儿子的考试分数一直不怎么样，我们不得不降低对儿子成绩的期望值，也不指望他排在班级前10%了。现在，只要他能排在班级前50%我们就很开心了。然而，就连这个标准也很难达到，因为与他同班的孩子每天都会花两三个小时做家庭作业。
不过，就算我们降低了期望值，儿子每天的家庭作业仍是个棘手的问题。他根本没时间把每件事都做得尽善尽美。儿子要用90分钟到两个半小时的时间做家庭作业，之后，他本该再做些额外的功课（比如，中文阅读理解练习、提高词汇量的练习和数学练习），看到他一脸疲惫的样子，我们常常就随他去了。还有吉他练习。儿子按说应该每天练一小时吉他，这已经比吉他老师要求的少一个小时了，但现在我们把时间减少到了一天45分钟。他的吉他老师满脸严肃地告诉我们，每天练习时间少于两个小时意味着他根本不可能被任何好的音乐专业录取，但我们发现，儿子顶多能练习 45分钟，超过这个时间他就会大喊大叫。他练习吉他的时间通常还不到45分钟。我们只能自我安慰地说──至少45分钟聊胜于无。
还有英语阅读。因为儿子在一个中国学校读书，为了不让他的英语落下，我们一直鼓励他每天阅读30分钟（通常只在睡觉之前）。当然，我们应该做得更多一些，比如，让他做五年级英语阅读练习，或者每周写一篇读书报告，但事实证明，让他一天阅读30分钟已经很难做到了。
此外，儿子也不愿意服从这些课业安排。他经常躲进卫生间，锁上门，恨不得待上几个小时。马桶旁边藏着一堆漫画书。以前我们会把它们没收，但现在我们就把书放那儿了，然后无奈地耸耸肩，毕竟，一个10岁的男孩总得找点消遣的东西。
还有让人头疼的问题呢。最近我们给他报名参加了为进入一所竞争激烈的中学而开设的预备班，星期天早晨他要去上课。我们惊讶地发现，预备班的数学课非常超前，我儿子只能理解10%的题目。但同班有一个孩子却能解出所有题目！我不禁想：这孩子是天才吗？如果不是的话，过去几年他做了多少额外的功课？他的英文也很出色，这就意味着他要花更多时间来做额外的功课。我们意识到，如果想让儿子有能力与这个男孩竞争的话，每周必须再增加10到15个小时的课业。
但我们不能这样做，或者说不想这样做。我们已经够累了。仅仅是让儿子完成两个小时的家庭作业和督促他练习乐器就已经让人筋疲力尽了。如果要再加上10个小时的课业，我们就得靠天天折磨儿子了。所以现在我们只能以赞叹的目光看那些出色的学生，看他们在精心培养下取得顶呱呱的成绩，然后摇头感叹：这不属于我们，也不属于我们的儿子。
但当儿子告诉我周末有考试的时候，我还是有种强烈的恐慌感。我不想让他被考试弄得垂头丧气。我想象了一下拿到试卷时一个题也不懂的感觉──这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很笨？于是我把他拉到一边对他讲：“我知道你没学过这些数学题。你现在上奥数班太晚了，我们没办法赶上别人，因为时间不够。我们要做的是解决其中一半比较简单的题目。也许你还是会做错很多，但你不至于盯着题目想：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做。你可能考不到100分，甚至考不到70分，但如果你能弄懂一半的题目，得35分总比得5分要好。”
说来也怪，他同意了。我猜他也不想感觉自己很笨。此后我们每天晚上都会做数学题，到10点半才睡觉（比他平时的睡觉时间晚一个小时）。他的进步很慢，但每天晚上都会有一道无法解决的难题露出一点头绪来。不过，当我看到他揉着眼睛，趴在桌上时，我会深深地感到荒谬：我们坐在书桌前学到很晚，只是为了能一点点接近35分的目标。
（Mina Choi是韩裔美国作家，现居上海。移居中国前，在洛杉矶从事剧本创作。她已婚，有两个孩子。文中所述仅代表她的个人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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