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现代的香港,一场围绕一种17世纪装束的辩论造成了法律圈的分裂。

香港律师是世界上最后一批戴司法假发的律师群体之一。这些卷曲的马鬃假发是150多年英国殖民统治的遗留。假发是如此地受到喜爱,一群原本不戴假发的律师都要求获得戴它的权利。而原本就戴假发的那些律师和法官们却不同意。

这种不和点燃了大家对假发的热情。香港律师Jacky Lai说:“戴假发的时候,我知道某种重要的事情将要发生。它使我感觉有了更大的责任,我觉得比不戴假发发的情况下更加挥洒自如。很神奇。”

Bobby Yip/Reuters
香港律师是世界上最后一批佩戴司法假发的律师群体之一。这些卷曲的马鬃假发是150多年英国殖民统治的遗留,却在现代香港引发了争论。
另一些人则认为假发以及搭配假发的长袍属于过时的东西,或认为它们不适合香港的亚热带气候。律师Kevin Tang说,香港法庭的空调开得很足,一部分原因就是要让律师们感觉凉爽。他说:“人们在抱怨,但这是因为所有律师都盛装打扮,他们得保证律师们不会晕倒。”

围绕假发的分歧折射了香港法律界的分野。和英国及部分前英殖民地一样,香港的律师分为直接为当事人服务的事务律师(solicitor)和代表当事人出庭的大律师(barrister)。历史上这种分别很容易看出:大律师和法官一样,都身穿制作精良的法袍,头戴手工编织的假发。

多年来,事务律师不断拓展业务范围,向传统上被视为大律师地盘的领域挺进。2010年,香港事务律师获得了申请一种特殊身份的权利,有了这种身份之后,他们便可以在更高等级的法院代理当事人。但大律师仍然不愿意接纳更多头戴卷曲假发的同僚。

Jacky Lai说:“事务律师不应戴假发。如果我们是两种职业,我们就得用某种明显的东西来代表两者之间的界线,比如说是假发。人们喜欢假发。有些人或许觉得戴假发显得荒诞,但另一些觉得它是一群人的标志,这群戴着假发的人正在用一种逻辑的、权威的方式思考。”

假发阶级的地盘保卫战在最近取得了一次胜利:香港首席大法官驳回了事务律师加入假发阶级行列的请求。

提出这一请求的是代表香港事务律师的香港律师会(Law Society of Hong Kong)。身为事务律师的会长叶礼德说,事务律师们对这一裁决感到失望,不戴那种花椰菜一样的长头发使他们很容易受到陪审团成员的歧视,陪审团对待他们的态度可能不那么认真。

叶礼德说:“我们担心,陪审团审判过程中可能会有一种戴假发的人更优秀的看法。”

他说,事务律师们不打算马上向首席大法官再次请愿,但如果觉得在法庭上受到歧视,再次请愿是有可能的。

虽然很多大律师对首席大法官的裁决表示赞赏,但大律师Henry Fung说,他理解事务律师的顾虑。他说:“假发让人显得更加严肃,显得更加专业。”

对于一个涉及英国司法传统的议题来说,这次裁决让一些人感到意外。2007年,英格兰和威尔士的事务律师获得了“在大律师戴假发的情况下”戴假发的权利。

香港律政司说,该司不认为律师不戴假发会受人歧视。一位政府发言人说,大律师和事务律师是两种不同的职业,应当有不同的着装。

从巴巴多斯到肯尼亚再到印度,其他前英殖民地要么已经完全弃用司法假发,要么减少了司法假发的使用。一些人说,自香港1997年回归中国以来,假发被赋予了象征司法独立的意义。

Kevin Tang说:“它是一种传统,真正让我们的职业显得尊贵,特别是在我们致力于维护香港的公平公正的时候。”

香港对英国习俗的依恋也体现于其他地方,如法庭礼节:法官常常被称呼为“My lord”或“Your ladyship”(大人),法庭上其他官员则被称为“Master”或“Your Worship”(阁下),不过很多人都知道,也曾有诚惶诚恐的新晋大律师错误地用上了“My mistress”(主人)、甚至是“Your holiness”(陛下)之类的称呼。

大律师的假发
大律师的威望不只来源于假发,也缘于他们的数量是以百计,相比之下香港的事务律师则是以千计。虽然事务律师学历更高,但顶级大律师往往报酬更高,而且由于在法庭亮相,他们的知名度也更高,所以翻译成粤语便成了“大律师”,而事务律师则仅仅翻译成“律师”。

身为大律师的Jacky Lai说:“戴假发对这个职业或许也有帮助,因为当我戴一顶假发、一顶昂贵的假发时,你得付给我不菲的报酬。”

事务律师杰弗里•布斯(Geoffrey Booth)说,不管戴不戴假发,他相信自己的能力在法庭上都经得起检验。他说:“我认为更重要的是活儿干得如何。有些人可能穿戴得很不错,但还是完全不可救药。”

有时候大律师会因为这种虚荣而吃亏。据Kevin Tang回忆,两年前有一次庭审一直持续到晚上七点。那时候是夏季,气温通常升到90华氏度(32摄氏度)以上,而在下午5点30分过后,空调系统会自动关掉。

他说:“那是一套中央制冷系统,所以大家都没办法。所有人都觉得很热,但我们还得把假发戴着。”

在香港首席大法官做出前述裁决的那一小段时间里,全球司法假发产业因为有希望在数十年来第一次实现大幅业绩增长而激动不已。这个产业规模很小;戴假发律师的数量稳步下降,而已经戴上假发的律师从业一生很少会再买第二顶假发。

大律师几十年都不洗假发,在退休的时候会把它们传给年轻同事。泛黄的假发常常比带有初始的珍珠色泽的假发更受珍视。Kevin Tang说:“看上去越旧,说明你经验越丰富。”

当地假发生产商Legal Tailor的阿贾伊•希拉(Ajay Hira)说,在首席大法官做出裁决之前,来自香港律师的咨询量增加了30%。他雇用了两名假发工,制作一顶假发要好几个星期的时间。既有他所说的“全卷”款式,也有其他由一系列腊肠卷式大波浪组成的款式。一顶假发售价5,400港元。

希拉说:“现在已经没有电话了。之前我们虽然充满了期待,但也一直有些怀疑。”

Te-Ping Chen / Allison Morr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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