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是清晨七点半。一听到门铃响,我便迷迷糊糊裹上了一件浴袍。

“那会是谁呢?”我向丈夫呢喃道。

“是油漆工”,他一边冲下楼去开门一边说。不久我就听见他和油漆工们在前面门廊用西班牙语交谈。那时,我才真正从梦乡中醒来。

“油漆工?来刷我们的房子?”我冲楼下大喊,觉得难以置信。一个多月以来,亚历杭德罗(Alejandro)和我一直都在谈论房屋外观的刷漆问题。我们一起看了比色图表和刷好的样品,并缩小了选择范围。但我们仍在完善这个计划的过程中。

等他回到房间时,我已是怒不可遏了。

“为什么油漆工现在就来了?我们连主色调是什么都不知道!我们还没有把草图画出来!我们还没让我的姐姐过目呢!”我抱怨道。

“我们就要动工了,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会把所些问题都一一解决的。”亚历杭德罗说,“该是开工的时候了。”

我一整天都气鼓鼓的。刷房子是我们对房产投资的一部分,这应该是两个人共同的决定,我十分恼火。但那天晚上,当我回家看到油漆工的进展时,突然觉得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说出门该上什么色、哪些地方该刷配色。但我还是试着为自己早上歇斯底里的行为辩解。我说,严格说来,我们并未准备好动工。但由于刷漆工程进展得异常顺利,我的此番争论因而完全站不住脚。

“也许你甚至可以说……我是对的?”亚历杭德罗揶揄道。他对我的态度发生转变仍抱有希望。

我对他的话报以一阵恐怖的假哭干嚎,就好像他要我诅咒自己的孩子一样。但我爱这个男人,是真爱。让我承认他是对的,这是多好的一个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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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身处我们的婚姻这样一种民主制度中时,双方在投票表决权上各占一半,如果其中有一方(他或她)自封为独裁者并作出一个裁定,这就会让另一个人不快。一直以来,我都为自己是这段平等婚姻中的一份子而感到自豪。我们两个人都在赚钱养家,同时我也喜欢温柔地提醒我丈夫──娶我的这位南美绅士──两个人都应该承担一些家务。而在银行事务、账单支付和投资决策方面,我们俩也是有商有量。

但回到我刚刚提的“刷门”事件上,你会发现,有时候想要达成共识,光空等着根本就行不通。有时你需要指派一位“扣动扳机的男人”来作出最终的决定。还有一些时候──这种情况就很复杂了──我们需要自封为这个角色并坦然接受。

回忆往事,我发觉自己在几年前就曾这样做过。那是在我们的孩子出生后,我强烈地感到一家人的人寿保险缴得不够多。而对亚历杭德罗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个问题:他在乌拉圭的家人朋友统统都没有人寿保险,所以在他看来,这完全是美国佬的神经质症状。要我为自己买一份保险是小事一桩,但如果要求亚历杭德罗也这么做会让我觉得尴尬为难。还有,那就是我在睡不着的时候会看一些根据真人真事拍的犯罪电视节目,那里面必然会上演这样的剧情:夫妻中的一方为了吞掉配偶的保险金而出手干掉对方。

尽管如此,我还是百分百确定,人寿保险对他来说必不可少且至关重要。正是这种坚定,促使我让他上了保险。现在我们俩都投了保,这也让我们感觉更好。

我认为,作出独裁决定的首要前提就是:一方须完全确信自己要做的事是对的。而这又与第二个前提息息相关,那就是愿意为一切后果承担责任。虽然事后不可能完全消除所有的影响,但有一点很重要,就是要让你的伴侣知道,你非常清楚残局要归你来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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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就在我们需要清空车库、准备将其变成一间客房的时候,我得到了一个能将我自创的“独裁决定新理论”付诸实践的机会。我建议将家里用不上的东西放到在线分类网站Craigslist上出售。

而亚历杭德罗却一口否决了在Craigslist上卖旧物的想法,他争辩说不想让陌生人到家里来,而且跟刊登广告和接答电话的工作付出相比,卖东西的所得太少了。一开始,我依了他,就将物品闲置在家里,但向朋友们宣传了旧物出售的消息,希望就这样靠运气,没准儿会寻来买家。

但最终,我觉得这种方式太愚蠢了:我知道把它们放在Craigslist上出售才是正确的事情,我也愿意去做筛选来电和接待买家的工作。一周以后,车库就被清空了,我们的手头也多出了几百美金。现在,亚历杭德罗很难想起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喜欢在Craigslist上卖东西的主意,他也乐于接受自身建议被否决的事实。

说来也怪,在刷房子和其他一些由我心爱的临时独裁者单方面敲定的事情上,我也颇有同感。

也许,我会争取说一声“你是对的。”但在这之前,先让我们等油漆干了,瞧瞧房子的模样再说吧。

KATY MCLAUGHLIN

(凯蒂•麦克拉芬是《华尔街日报》的特约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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