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岛第一核电站(Fukushima Daiichi)灾难扰乱世界核能增长步伐一年后,对电力有强烈需求的发展中国家开始加足马力建造新的反应堆。

据贸易组织世界核协会(World Nuclear Association)统计,全球目前在建核反应堆共有60座,还有163座处于已订购或规划的状态。这与世界核协会2011年2月──也就是福岛核灾难前一个月时──发布的调查相差结果无几,当时的调查显示共有62座反应堆正在建造,156座处于已订购或规划状态。


地震和海啸引发的福岛核电站灾难是1986年切尔诺贝利(Chernobyl)事故以来最严重的核灾难,人们普遍认为核能行业因此陷入了停顿。而上述数据推翻了这种认知。在日本和部分欧洲国家准备关闭或闲置核电站之时,发展中国家建造反应堆的步伐却仍在继续。

为促进俄罗斯核出口而创立的俄罗斯国有企业俄罗斯原子能集团公司(Rosatom)发言人谢尔盖•诺维科夫(Sergei Novikov)说,在日本福岛事故后,我们没有损失一张订单。该公司表示,2011年底,公司的未交付国际订单增至21座反应堆,较前一年的11座有所增加。

对这些新反应堆的需求源于中国和越南等新兴市场的快速工业化计划,这些国家的核心产业是铝和玻璃等电力密集型工业。新增产能也会提高韩国这样较发达但仍在增长的经济体的生活水平,在这些国家,越来越多的自动化浴室水龙头和平板电脑等设施需要电力来提供动力。

电力消费的重心开始东移。国际能源署(International Energy Agency)预测,未来二十年内,全球电力需求每年将会增长2.4%,到2035年将增长80%以上。未来二十年内,印度和中国的电力需求将分别以每年5.4%和4%的速度增长,而欧盟和美国的增幅仅分别为0.9%和1%。

能源咨询公司IHS Cera称,在2020年之前计划建造的各类发电站(不光是核电站)中,约53%都在亚太地区,其中中国就占了38%。野村证券(Nomura Securities)亚洲能源研究分析师Ivan Lee说,每年中国新增的产能相当于英国的总产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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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一位摄影师镜头下的灾后日本
许多国家的政府认为,核能必须保持自己的一席之地。核电站较少受矿物燃料价格飙升以及天气因素的影响,天气问题会增加风能等可替代能源生产的复杂性。有了核电站,中国就能增强全面发电能力,同时减少对矿物燃料的依赖。矿物燃料造成了空气和水路的污染,并日益成为中国地方政府社会矛盾的一个爆发点。厦门大学(Xiamen University)中国核工业专家李宁说,人们算来算去,然后意识到没有核能是不行的。

欧洲的情形则不同,德国、意大利和瑞士已经承诺缩减或结束本国的核计划。就连在身为欧洲原子能中心的法国,今年五月总统选举的领先候选人也已经誓言要逐步将法国对核能的依赖减少三分之一。

而在美国,总统奥巴马(Barack Obama)发展核能的承诺遭遇了经济障碍。福岛核事故后新出台的安全法规可能会令核能成本上升。而页岩气的蓬勃发展已经导致廉价且较清洁的天然气产量激增。

还有日本。2010年,核能约占日本全国电力的30%。而现在,由于地方抵抗以及新法规阻止了因常规检查而关闭的反应堆重新启动,54座反应堆仅有两座仍在运行。最后一座反应堆将于4月或5月关闭──至少暂时会保持关闭。

由于在本国受阻,日本公司开始开拓海外市场。日本三大核电设施制造商之一三菱重工业株式会社(Mitsubishi Heavy Industries Ltd.)社长大宫英明(Hideaki Omiya)说,核电厂建设在日本遭到了强烈反对;但全球来看,核能的需求并没有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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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3月,东京电力公司的员工与媒体记者在福岛第一核电站。
在中欧和东欧的前苏联国家,由于对俄罗斯石油和天然气的依赖感到不安,核需求得到了支撑。立陶宛政府说,预计将在本月与东京的日立公司(Hitachi Ltd.)签署一份合约,建造一座新的先进沸水反应堆,采用比福岛第一核电站更先进的技术。

有些国家将核出口视为工业政策的重要支柱,并提供大量资助及广泛的技术培训来刺激销售,全球核工业因此得到了扩张。

在美国,情况则并非如此。美国仅存的核设施制造商通用电气公司(General Electric Co.)说,公司已经不再把向全球各地销售新反应堆当做重点。现在该公司在燃气涡轮机领域看到更多机会,准备向替换核能的国家出售燃气涡轮机。通用电气能源业务总裁约翰•克雷尼奇(John Krenick)去年秋天对分析师和投资者说,在我们的业务中,核设施收入所占的比例不足3%,未来还会更小。

欠发达国家核能的迅速发展令世界部分核专家感到担忧。他们说,如果像日本这样科技发达的国家都阻止不了福岛第一核电站的灾难,日本和俄罗斯现在试图出售核能的那些国家怎么阻止得了。台湾原子能委员会(Atomic Energy Council)核能管制处处长陈宜彬说,我在担心核反应堆对越南、泰国和印度尼西亚这样的第三世界国家的出口;我总是对我的日本同行们说,把你们日本的反应堆出口到越南是不道德的,他们没有运行反应堆的基础设施。

日本经济产业省资源能源厅次长今井尚哉(Takaya Imai)表示这种担心是多余的。他说,只要有国家需要核技术,日本就有责任帮助满足这种全球性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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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3月11日,日本东北部遭遇九级强震及海啸。摄影师们在灾后一年内再次拍摄了同一地点的照片。

核能的未来增长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中国。福岛事故后一周,中国政府中止了新反应堆的审核流程,并启动了产业安全审查程序。目前审查仍在继续之际,不过中国领导人已经在官方声明及与产业高管的谈话中暗示了继续扩张计划的意图。

不过,审核流程的中止还是导致了建设的放缓。一个结果可能是会加速把较老的基于法国技术的CPR-1000反应堆换成日本设计的AP1000反应堆。新华社今年早些时候援引中国国家核电技术公司(China's State Nuclear Power Technology Corp.)董事长王炳华的话说,新的反应堆有能力抵御日本福岛事故那样的巨大冲击。

还是有人提出了异议。安徽省一个县政府11月份向省政府提交了一份请愿书,请求政府放弃建造一座核电站的计划。据一个国家支持的行业协会称,中央政府环境部一名官员2月份宣布该核电站选址没有问题。

在亚洲较为民主的国家,对核能的政治反对更为强烈。在4月议会选举的造势活动中,韩国主要反对党誓言减少核能的使用。在印度南部,福岛事故后当地抗议的加剧推迟了一座新核电厂12月开始发电的计划,但当地的反对未能推迟西部另一座新核电厂的奠基。

反核能运动在欧洲获得了更多支持。福岛事故后两个月,德国放弃了将老化反应堆使用期限延长十年以上的计划;而是决定在2022年之前关闭全部的17座反应堆。去年夏天,意大利政府未能获得全民公投通过,后来放弃了新建10座反应堆的计划。

一个例外是:英国在继续推进一个核项目,该项目是欧洲最先进的核项目之一。法国核巨头法国电力集团(Électricit口 de France SA)英国分公司首席执行长文森特•德•里瓦兹(Vincent de Rivaz)说,列车尚未脱轨,列车前进速度或许慢了,但依然在轨道上。分析师说,法国电力将斥资约200亿英镑(约310亿美元)在英国建造两座新的核电站。该公司未给出数据。

在美国,联邦监管机构上个月亮了绿灯,准许在佐治亚州建造两座新的反应堆,这是美国三十年来首次审核通过新建核电站项目。

但这样的进展或许是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美国核能管理委员会(U.S. Nuclear Regulatory Commission)称,2008年经济萧条前,多家美国公司曾提议在美国建造多达24座反应堆。美国目前已有104座反应堆。如今,只有两座反应堆在联邦贷款担保的帮助下正按照计划进行建设。

美国核能管理委员会主席格雷戈里•杰索科(Gregory Jaczko)说,我们离运用从日本吸取的那些经验教训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另外还有成本超支的隐忧,30年前美国核电业就受到了这个问题的困扰。

受政府支持的俄罗斯和中国公司面临的情况则不同。克里姆林宫一直在延长对亚美尼亚和白俄罗斯等前苏联共和国购买俄罗斯制造反应堆的贷款期限。

中国已经帮助邻国巴基斯坦建了两座反应堆,并已签署合约再建两座。中国还表示有兴趣在罗马尼亚的切尔纳沃德核电厂(Cernavoda)投资建造两座反应堆,该项目价值超过50亿美元。中国还将与法国电力联合竞标南非的合约。

与此同时,日本三大核电设施制造商都说他们将在政府的协助下,继续执行福岛地震前公布的全球商业计划。东芝公司(Toshiba Corp.)希望在2015年前再售出25座核电厂;日立公司的目标是2030年前售出38座新的核电厂;三菱重工说达到2025年前每年售出两座核电厂的目标只会稍有延迟。

日本议会12月审核通过了向约旦和越南出口的核合作协定,与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蒙古和土耳其达成的双边协议类似。其中一个吸引力在于:有希望获得日本政府下属贷款机构的融资以及国家担保的私人银行贷款。

日本制造商、发电厂和政府资助的研究所也在与一个名为日本原子力产业协会(Japan Atomic Industrial Forum)的行业游说组织合作,培训来自全球各发展中国家的外国公务员和工程师如何操作和维护反应堆。已经有数千人培训完毕,如果日本赢得下一个海外核电厂订单,届时可能还有数千人需要接受类似培训。

日本原子力产业协会会长、福岛核电站运营商东京电力公司(Tokyo Electric Power Co.)前高管服部拓也(Takuya Hattori)说,我们希望帮助下一代对发展核能感兴趣的国家;当然,我们希望在他们未来的业务中分得一杯羹;这就像是追一个某天会成为自己妻子的女孩。

CHESTER DAWSON /BRIAN SPEGELE / SELINA WILLIAM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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